1. 心核破碎

【贝利亚，我从来没有爱过你。】

这是人类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。

贝利亚跪坐在黑发男人的面前，神情怔然地看着安然阖上双眸，唇边甚至还挂着解脱笑意的人类。

他慢慢地抬起手，手指虚虚描摹着人类的面容。

人类有着异常出色的外表，在贝利亚看来，他的俊美不亚于造物主偏爱的炽天使。但比起外表，贝利亚更钟爱的是他的灵魂，既坚强又脆弱，既晦暗又璀璨，满身的伤痕却依旧漂亮得让他移不开眼。

贝利亚没法不为这个灵魂心动。

承认爱上一个人类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，贝利亚的强大足以让他无视那些只敢在阴影中低语的声音。即使是他身为地狱之王的兄弟，也只是提醒他早做一些准备。

因为地狱的恶魔都知道，约翰·康斯坦丁是一个狡猾的骗子，每一个跟他打交道的恶魔都应当警惕。贝利亚与康斯坦丁的美好爱情建立在谎言之上，一旦谎言被拆穿，路西法不觉得约翰·康斯坦丁会欣然接受一位堕天使男朋友，哪怕这个堕天使强大又美丽，在地狱的权柄仅次于地狱之王。

贝利亚却想着，他还有时间。

十年二十年五十年，他会与康斯坦丁在人间渡过短暂的几十年时间，将彼此的真名镌刻在灵魂之上，再也离不开彼此。他会占据人类全部的心，哪怕有朝一日被人类发现他是堕天使，他也会选择原谅他这个小小的谎言。

他会做到最好。

爱情的幻梦破碎得太快。

他的身份被天使戳穿，过往的甜蜜被人类当成了谎言与诡计。愤怒的驱魔人点燃了龙息之火，毁掉了他们精心打造的家。康斯坦丁眼中的愤怒与破碎让贝利亚无法面对，他想要解释，但语言在那时是最无用之物。

贝利亚被康斯坦丁亲手驱逐回地狱。

对于贝利亚而言，重回人间并不是一件难事。只要人间有人召唤地狱生物，不管他召唤的是谁，恶魔也好，黑暗生物也罢，贝利亚都能够轻而易举地夺取对方的资格。

没有第一时间重回人间，不过是给康斯坦丁一个冷静的时间。

贝利亚不会放弃，没有人能够强迫一位炽天使放弃他认定的伴侣，即使是康斯坦丁自己。

贝利亚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，事情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。

无尽深渊的异动，贝利亚很清楚。

无尽深渊封印着世界最为极致的黑暗，正是无尽深渊从封印缝隙中外泄的黑暗力量造就了现在的地狱，这世上生灵，唯一一个落入无尽深渊却活着走出来的存在就是路西法。

路西法并没有告诉贝利亚自己在无尽深渊中的经历，但贝利亚看得出路西法对无尽深渊的讳忌莫深。

无尽深渊的封印出现问题，使得人间黑暗力量暴增，令被光明压制的黑暗开始崛起时，贝利亚并没有多在意，因为他知道，天堂比地狱更在意这些。

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，身为人类驱魔人的康斯坦丁竟然献祭了自己的灵魂，就为了堵住无尽深渊在人间打开的那一条裂缝。

贝利亚慢慢地呼吸，他胸膛的每一下起伏都带来撕心裂肺般的陌生疼痛。贝利亚并非不曾受过伤，但没有任何一次的重伤比得上他此刻感受到的痛苦。

贝利亚双手颤抖着将人类拥入怀中，他的头就靠在自己的肩膀上，但往昔温热的呼吸已经停止，再不会有人故意冲他耳畔呵气，当他无奈转头的时候露出狡黠的笑容来。

贝利亚的双臂慢慢收紧。

情绪在刹那间崩溃。

泪水从来是最为无用的东西。

但是，贝利亚无法自控，正如他此刻已经撕裂的心核。

羽翼的振动声在他身后响起。

是路西法。

地狱之王看着不复往昔矜贵优雅的兄弟，身体僵直，说不出话来。

“路西……”贝利亚仰起头，他的视线一片模糊，完全是凭本能，求助地看向路西法，声音嘶哑而颤抖：“很疼，我很疼……”

“贝利亚！”

路西法如梦初醒，他大步走到贝利亚面前，伸手抓住了贝利亚的肩膀，“你冷静一点。”

“原来，我也会这么疼的吗……”

“贝利亚我的兄弟！”

路西法声音急促，隐约带着颤抖，他已经看出了贝利亚此刻的情况，“我请求你，不要放任这份痛苦毁了你。”

醇厚的黑暗力量顺着贝利亚被握住的肩膀送入他的灵体中，缠绕包裹在贝利亚破损的心核上。

地狱之王试图修复他兄弟心核上的伤痕。

心核之于天使正如心脏之于人类，那是天使最为致命的地方。创世至今，从未有炽天使陨落，路西法不希望贝利亚成为第一个。

“贝利亚，我们回地狱，我会治愈你。”

“……可我不想被治愈。”

贝利亚喃喃自语，“我不应该被治愈，我应该……”

地狱之君忽然笑了起来，语气变得坚定起来。

“我应该跟他一起走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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