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 第 1 章
“卡塔”一下，门在曹青简身后关闭，搓麻将唱k、拍打被子的声音没见得小上多少，但至少门里门外成了两个不同空间。
门廊里的垃圾袋丢完，一下子空出不少地方，曹青简把所有房间转了一遍，缓慢的、长长的呼出口气，就站在房间中央，慢慢打量这个住了几个月的地方。
回迁房，还是租的，跟他买下的那套高档公寓完全没法比，但是毕竟住了段时间，留下了很多他并不想保留，却抹不去的痕迹。
没两分钟，门铃响了。
打开门，门外站着两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女，拿着打扫的工具：
“曹先生吗？我们是家政公司的。”
他把唯一的行李，一只黑色背包挂到肩上：“进来吧。”
“哟这么干净啊！您这房子是要住进来还是退的？”
“退。”
“那这样已经可以退了，您还叫家政再打扫一遍，说实话做我们这行见多了住成垃圾堆的房子，像您这样厚道的没见过两次……”
房东也来了，门开着，她自顾自的走进来：“小曹，你真不住啦？”
曹青简下意识避免被围，侧身跟房东擦肩而过，退出门外才说：“嗯，不住了……这几个月，谢谢您。”
房东随意看了一下房子，家政已经开始打扫了。
“小曹，我看这样就行，你还花钱叫家政，多不好意思！诶正好我煲了汤，来我家坐会喝碗汤。”
“钱我付过了，”曹青简笑笑，按下电梯：“麻烦您一会签个字。”
房东试图再说点什么，曹青简却不再看她，将口罩拉上鼻梁，低着头等待电梯——明显不想再说什么话，房东一直站在门口，直到电梯门紧紧关闭，这位房客将不会再出现在她眼前，她才抓着新烫过的头发回走廊另一端的家去了。
曹青简，九年前大火的明星也叫这个名字，长相在帅哥美女比比皆是的娱乐圈也算得上顶级无死角那一小撮，媒体评他骨相绝佳，脸上少肉，长得很占便宜，一米八几的高个，体重保持一百二十几斤，上下浮动在五斤以内的瘦削身材，极受时尚圈和大银幕欢迎，怎么看，都可以轻轻松松火到三十岁。
但曹青简只火了半年。
时隔太久，除了当年爱过的粉丝还记得那时候铺天盖地的黑料，对于大部分人而言，他只是娱乐圈众多流星中的一颗，闪一下就没了，谁会关心背后发生过什么。
九年，正好可以每三年划分成一个阶段。
头三年公司要他避风头，其实就是放弃了他，雪藏了；中间三年发现观众还记得他，又把他挖出来物尽其用，配音、平面模特、主持、小成本网剧，挣扎出一点水花时，他又被一个熟悉的浪头再次打下去。
合同正好到期，公司倒是不介意继续每个月几千的养着他，他自己走了，把积蓄投到朋友的小工室里，自己也帮忙做点事，彻底离开了娱乐圈。
现在的观众，对他的印象只停留在当年那几张过分好看的照片上，每年又出了什么新的“盛世美颜”，就有人把他贴出来做对比，他不再是一个有自己标签特性的明星，而是某种度量单位，用过……就算。
上月工室投资失败，开不下去了，朋友找曹青简大哭一场，钱——一分拿不回来。
曹青简其实还有点钱，但那是交给父母养老的，他用身上剩余的钱买了一张去西藏的单程机票，就只剩下几张现钞，肯定是够用了。
曾经约定，要一起去看蓝天，现在也只有他一个人记得。
机票只是对自己最后的交代，不会去的，那个地方，不该被玷污。
回到久违的公寓，室内沉闷而森冷，开门那一瞬间被带入的空气也很快同化成一样的味道。
灯一开，整面墙的壁纸上，当年那个光彩照人的明星眼眸亮亮地笑着，一副没见过世间险恶的模样，透彻得仿佛晨间第一缕阳光。
曹青简洗了个澡，换上衣橱里带樟木味道的棉衬衣，靠坐到洗手台上，近旁的平板反复播放电影《stay》里，lila说过的一段话：“你知道吗，那天我做傻事时，我拿了两片刀片去浴缸。你知道为什么吗？因为我知道，一旦我开始流血，就会变得虚弱。我不想把刀片掉到地上，让自己半死不活。你能想象吗，你能想象那么痛恨自己生命的感觉吗？甚至想带个备用的剃刀。”
每一天，每一个小时，在入梦与醒来之时那每分每秒，痛恨得那么清晰，却总是、总是割舍不断。
这大概是事隔九年后，曹青简第一次觉得彻底的轻松，连翻找手机联系人时常有的烦躁感都消失了。
刚设置好定时短信，突然有来电。
这个时候吗？
他怔怔看着手机屏幕，并不想接，几十秒后这样的干扰就会自动停止。
但对方没把安静还给他，持续不断的打来，在第四还是第五次铃声从头响起时，曹青简划了一下手机屏。
“哥你可算接了！好消息！千真万确的好消息！！工室有救了！！你在哪？在家我过去找你行不？我们当面说！”
曹青简听了跟没听一样，脑子是空的，心也是空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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